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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為什麼違背我?」靠在樹幹上,忍著背後堅硬略微刺痛的觸感,他憤怒的質問著。

 

  剛從極度危險的刀槍雨林中殺得一線生機,黑衣幾乎被血水浸透,好似輕輕一擰都能集成一攤血色,周身的殺伐之氣還來不及收斂,就被侍奉之人如寒冰般的聲音釘在原地。

 

  「我說我不想活了,讓我死在那裡,你為什麼不聽!」

 

  怒火讓他溫潤的墨瞳猶如變個顏色,讓正面承接那樣憤怒烈焰的男子恍了一瞬的神。

 

  「回答我的話!」

 

  再度傳來的咆嘯終於使男子開口。

 

  「我不會讓你死,就算是『你』想要殺死自己,也一樣。」不管身上的傷勢有多麼嚴重,男子重重跪下,低垂頭顱,他在侍奉之人的面前,身為頂級保鑣的高傲自尊是不存在的。

 

  氣到身體都不自覺地顫抖,他狠狠瞪著不知變通的保鑣。

 

  不,面前這世界罕見的精緻容貌,和令人望一眼就會呼吸驟停的焰瞳,注定不凡的男子,根本不是保鑣!

 

  掌控全國近八成經濟,堂堂Atlantis集團的總裁、冰炎,是發了瘋才會來給他當保鑣,每當褚冥漾回想起當初決定貼身保鑣的那刻,就想回到過去給自己一拳!

 

  誰想要一位身分顯赫,隨便身上一個小傷導致經濟動盪的保鑣!?

 

  「夠了。」閉上眼,褚冥漾無視四肢神經傳來的疼痛,冷酷說道:「走吧,我已經不需要你的貼身護衛。」

 

  他已經累得不想再活下去,這可恨的世界沒有一點值得留戀的東西,全是對他一身血液露出貪婪之色,不顧他意願奪取的自私人類。

 

  重新睜開眼,已收斂所有情緒的褚冥漾,靜靜看著依舊違背他命令跪在原地的冰炎,彷彿兩人在無聲中做著不認輸的較勁。

 

  半晌,褚冥漾唇邊溢出一聲輕嘆。

 

  他將手上唯一泛血的傷口伸出去,靠近冰炎的唇邊,後者幾乎秒懂他的意思,低下頭舔去不多的血液。

 

  接著,冰炎的傷勢以科學無法解釋的速度復原,如果不是黑衣上留下的痕跡,根本無法讓人看出受傷過。

 

  ◇     ◇  ◇

 

  這世界上存在著奇蹟,存續千年的古老王室,其王族每隔三十年便會誕生一位擁有神之血的『神子』。無論多麼嚴重的傷勢或絕症,甚至瀕臨死亡者,只要飲下神之血,便能重回健康。

 

  可想而知這媲美神明再現的力量人人都想爭奪,原本受人尊崇的王室在有心人士的操縱下,逐漸衰弱崩解,王族成員被抓成了威脅神子的人質,引發無數的鬥爭和血腥。

 

  世代推移到現今,古老王室已不復存在,曾經存在的奇蹟也因太久沒出現,變成了傳說。

 

 

  褚冥漾面無表情地望著一桌精緻的餐點,即使美味無比也讓他升不起想吃的念頭,他不清楚當一個人失去求生的慾望會是什麼模樣,拿自身來說,想死的他,對周遭的人事物毫無反應,原本能感受的彩色,在他的世界毀滅以後,就只剩下灰色……所有的一切,對他而言都沒有意義。

 

  「不想吃?」冰炎處理事情完畢,回房後發現一個小時前送來的食物動都沒動過,擰起眉。

 

  褚冥漾沒說話,蒼白的神色明顯的表露出他多缺乏營養,即便如此,眼瞳裡的倔強讓冰炎明白他是不會主動去進食的。

 

  沉下臉,冰炎走近床沿,冷酷的聲音砸下:「我多的是方法讓你吃下去,你真的想要體驗看看?」

 

  褚冥漾瞬間被激怒,淡漠的神情彷彿從邊緣崩解,點點紅暈染上頰邊,一股戰慄的威壓橫掃開來。

 

  「放肆!」

 

  縱然是掌握巨大權力見慣大場面的冰炎,也不禁被威壓震得一時無法言語,過了幾秒身體才緩過那瞬的動蕩。

 

  不愧是歷經千年傳承的血脈,古時繼承神之力量的王室,現今雖已覆滅,可隨便一句言語都能如此震懾魂魄……冰炎暗自讚嘆著。

 

  褚冥漾怒氣未平,正想開口的時候,只知無視命令的保鑣猛然半跪在床沿,瑰麗的雙眼不帶一絲貪婪地注視著他,這是除了父母以外,唯一一個不是渴求他血液的純粹眼神。

 

  正因被這般純粹不帶慾望的看著,他才在冰炎一次又一次為了保護他而受傷時,賜予神血治癒。

 

  「我違背你無數的命令,依舊待在你身旁,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,殿下你真的不懂嗎?」輕輕執起不似人類白皙的手,冰炎微微垂下頭,落下一個輕吻。

 

  褚冥漾渾身一震,不是因為手背上那冰涼的觸感,而是冰炎那聲『殿下』。

 

  一絲猜想在心中成形,他雙眼圓睜,以全新的目光打量冰炎,遙想過去很長一段時間,這人奮不顧身的守護,僅只為了某個目的,而這目的還是與自己切身相關……如此一想,褚冥漾覺得呼吸都顫抖了起來。

 

  「殿下失去的尊嚴,我賭上一切必定為你追討回來。」

 

  ◇     ◇  ◇

 

  會議室裡專注學習的身影,一舉一動自然盡顯天潢貴冑,即使收斂了不少,依舊藏不住一身的高貴傲氣。

 

  「你真的決定了?」冰炎的合作夥伴,身兼分公司總裁的藥師寺夏碎以極輕的腳步來到會議室外頭。

 

  沒有將視線收回,一點餘光都不留給他人的冰炎,冷聲說道:「我何時更改過我的決定,你只要照做就行。」

 

  「過去聽你提起只覺得不可思議,現在親眼看到,果真與眾不同。」輕笑幾聲,夏碎盯著會議室裡的褚冥漾,「即便殿下厭惡出身王室的自己,依然改變不了天生注定不凡的命運。」

 

  跟他給人的感覺一樣,初見就難以遺忘的容貌和高貴不可侵犯的氣質……夏碎非常困惑,這般特別的人,自己光站在他面前都覺得對他是種褻瀆,世界上怎麼還會有想要傷害他的人類存在?

 

  查覺到夏碎一閃而逝的困惑,冰炎瞬間明白那種困惑出自何處。

 

  「我要所有傷害過他的那些人都知道,對著如此尊貴的殿下下手是他們此生做過最後悔的事情,擁有神之血的神子憑什麼受人宰割失去血親,屈辱的活在世界的角落!屬於殿下的尊嚴,我會從那些人身上一一討回!」

 

  彷彿感受到冰炎在另一端的承諾,褚冥漾向著外面望去,對上一道炙熱的目光。

 

  這人對他極盡所能的好,卻又是將他再次拉入地獄的人。

 

  收回淡漠的注視,褚冥漾投入學習中,既然這人能為自己不顧一切的討回尊嚴,再入地獄又何妨。

 

 

  「殿下!請救救我的妻子!」

 

  西裝筆挺,在外頭呼風喚雨的男子,此時卻卑躬屈膝的懇求高台上的人,身旁還跪著兩位小孩。

 

  絲毫沒為上演的苦情劇變過一絲神情,褚冥漾甚至連施捨個一眼也不想,放空盯著窗外的風景。

 

  跪著的男子更著急了,幾乎是爬著到褚冥漾的腳邊,伸手要去碰觸時被一旁滿是殺氣的冰炎擋下,雖然害怕,但不久於人世的妻子也很重要,情急之下脫口出自己的罪刑。

 

  「我、我知道自己是造成你痛苦的兇手之一,可我並沒有親手傷害你,只、只給了錢而已,那些人不是我的手下。」男子冷汗涔涔,因太過顫抖話說的斷斷續續,「我的妻子是無辜的,請殿下您大發慈悲的救救她,不管多少錢我都會給!」

 

  男子與他的孩子齊聲懇求。

 

  「呵。」一聲諷刺的輕笑毫不費力就使地上的三人噤聲。

 

  男子抬起頭,接觸那道冰冷中帶著恨意的目光,嚇得不敢再說話。

 

  「無辜?我又何嘗不無辜?」

 

  內心瘋狂滋長的恨意如滔天巨浪襲來,褚冥漾擺在椅上的雙手用力到泛白,數年來壓抑的力量出現了裂痕,威壓散逸,寬廣的會議室被震的搖搖作響,所有的窗戶和玻璃製品在瞬間碎裂,一片狼藉。

 

  「我已不再任人宰割,我想救或不救輪不到你來指使,如今我已孤身一人,你們想用人質來威脅也沒人可抓,做下那樣的事情還指望我救人,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?」

 

  用了好一段時間才從方才的威壓回過神,男子忍著懼意,試圖組織言語說服面前高貴的殿下。

 

  早在神子回歸的消息轟炸整個世界的時候,他就後悔了,他不該聽信他人的蠱惑去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,如今報應就來了。

 

  男子愣愣地連同他的孩子被帶出會議室。

 

  褚冥漾緩過情緒,歛下力量,過了半晌才開口。

 

  「這是你想要的?」

 

  冰炎聽見,知道褚冥漾問得是很久以前他們的一段對話。

 

  「是。」沒有猶豫的應答,冰炎越過滿地殘骸轉身面對高高在上的褚冥漾,神情真摯地說道:「我想要殿下不用躲藏,光明的站在所有人面前,擁有自己的尊嚴,驕傲的活著。」

 

  期待著未來,在他的庇護下,他的殿下能恣意張揚的活著。

 

  褚冥漾眼中閃過一瞬的流光,微微頷首。

 

  「如你所願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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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安蕥希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