璃瑛夢銀

　　「那就死守你的承諾吧。」

　　這是領導最後對他說的話。

　　褚冥漾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冰炎，雖然他隱約覺得領導早已知道冰炎不想與之碰面，才會特地來找他談話……

　　但有件事褚冥漾非常在意，而他也真的問出口了。

　　「亞你不用喝嗎？」

　　「喝什麼？」對面正好在吃飯的冰炎抬頭。

　　忌於公開場合褚冥漾不敢大膽講出那個字，只能斷斷續續的表達自己的意思。

　　「就是你們賴以生存的那個、不喝可能會衰弱的那個──」

　　冰炎懂了，明白褚冥漾是在擔心。

　　「對於那方面我非常自制，平常也有固定的管道獲取。」頓了一下，冰炎蹙眉不語。

　　褚冥漾見到他這複雜的神情，停下手上的動作安撫。

　　「不用顧慮什麼，我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接受你講的每一句話。」褚冥漾真摯地說，自上次跟領導的談話，他也有些覺悟了。

　　「褚，遇到你之前，我根本不需要自制，我連需要的慾望都很少，基本只獲取最低限度來維持。」像是很怕嚇到他一樣，冰炎的聲音非常低非常溫柔，「可是這些都在遇到你後變了，我變得再也無法滿足。」

　　在沒遇到什麼想要的東西之前，冰炎可以用最輕鬆的態度來面對身體的渴求，不想要就不會需要，可這全部都在他遇到褚冥漾之後變調了。屬於本能的渴求終於在他的人生中出現，並且折磨著他。

　　從來沒有體驗過的飢渴總在夜晚如兇猛的野獸襲來，如果不是多年來已養成習慣的自制能力，冰炎早在第一次與褚冥漾相擁的夜晚，放任自己體內的野獸撕咬。

　　「你一直在忍耐是嗎？」第一次聽起冰炎說起有關身體的事情，褚冥漾很難體會那是怎樣的感覺，一定是常人無法想像的辛苦吧。

　　「不是忍耐，就算我們是伴侶，我也沒有資格去奪取你的東西，縱使我從來沒滿足。」冰炎搖頭，對這方面他有自己的原則。

　　褚冥漾跟他在一起本來就沒有義務提供他任何東西。

　　「亞你太固執了。」褚冥漾感嘆一句，「這種事情你可以問我的，我們在一起本來就是同甘共苦，你所有的事情和煩惱我都想知道，可是如果連最基本的溝通都沒有，我連瞭解的第一步都無法踏出。」

　　『你了解他，卻不是全部，就像你知道吸血鬼，卻又不了解其存在。』

　　領導的話非常一針見血，如刀尖般戳破他先前天真的想望。

　　褚冥漾以為自己正慢慢接觸冰炎的世界，卻不曉得還在門外徘徊。

　　即使他已經說到這種程度，在之後的相處中，冰炎對那方面還是秉持他自己的原則，連提都不曾提過，褚冥漾雖然有些無奈，卻也無法做出實質的舉動，畢竟吸血鬼的事情他沒有了解很深的程度。

　　☆    　★　　☆

　　「你要回Ｔ國？」突然接收到這消息，褚冥漾有些一楞一楞的。

　　「我原本的工作是暫時移交給另個人做，前幾天出了他無法做決定的事情，我得回去一趟。」見褚冥漾還沒回過神，冰炎將人撈進自己懷中，「褚，我也不想，連半年都還沒有到，我根本不想浪費時間回去。」

　　悶悶地抱著冰炎微冷的身軀，褚冥漾深吸圍繞在近處的淡香，他也捨不得冰炎啊……難道這就是姐姐所說熱戀期都黏得像麻糬不想分開的感覺嗎？

　　嗯？他已經自動把他們定位成戀人階段了？

　　褚冥漾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心境。

　　「亞，我們現在應該算是在交往吧。」

　　冰炎認真思考了幾秒鐘，盯著褚冥漾疑惑的黑色雙眼，反問：「朋友階段結束了嗎？」

　　他問錯人了……褚冥漾真心這麼覺得，明明是自己先要求按正常的路來走，結果連他也不是很清楚。

　　「結束了，我們現在是戀人！」

　　算了，褚冥漾認為還去在意所謂的正常、所謂的時間是非常多此一舉的，他只知道他很喜歡冰炎，喜歡這個眼中只看得見他的人，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。

　　冰炎很高興，高興努力了這麼久，終於跳過朋友階段了。

　　「既然今天是個這麼特別的日子，亞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？」褚冥漾捧著冰炎漾著笑意的臉，微瞇著眼說。

　　彷彿快被那猶如夜空深邃的墨色雙眼吸入，冰炎點頭。

　　「那我接下來問的問題，請你一定要誠實回答。」

　　其實已經策畫很久的褚冥漾，今天終於有時機可以試試看了，對上冰炎困惑的神情，他還是有些擔心的，這種作法不知道會不會讓冰炎感到反感……

　　稍稍退開一些距離，褚冥漾拿出抽屜裡的美工刀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輕輕劃破手掌。

　　「褚！」

　　閃開冰炎想要奪走美工刀的動作，褚冥漾看見掌心已經溢出鮮紅的血液。

　　「亞，你對這個不會有感覺嗎？」攤開手心，他認真的問。

　　「別這樣，我先幫你包紮。」還不了解褚冥漾的用意，冰炎一心一意只想治療傷口。

　　「回答我。」以堅決的姿態搖頭，褚冥漾說。

　　這時冰炎才認真端詳許久不見的顏色，熟悉的飢渴感漸漸在體內甦醒，一滴晶透的冷汗自額際滑下，閉上那逐漸暗沉的深紅雙眼，冰炎忍耐著體內的燒灼。

　　「褚，別這樣，我不需要──」

　　瞬間變得面無表情，褚冥漾冷酷說道：「別以為我不知道，幾乎是每天就可以接觸到的距離，亞，你認為我會沒發覺你的身體在漸漸衰弱嗎？」

　　大概持續了兩個星期，從微小的地方開始轉變，冰炎的飲食習慣，就算是不用攝取人類的食物，跟他吃飯時與從來不會剩下，可是這些天居然開始出現吃不完的情況。

　　褚冥漾還敏感發現，冰炎本身擁有非常白皙的膚色，過去在陽光的照耀下是健康的，但最近隱隱有慘白的模樣，連唇色都有些偏紫。

　　如此明顯的改變，他怎麼可能沒注意到。

　　「你之前告訴我平常血液的攝取有固定的管道，那為什麼現在你會是這個模樣？」近乎咄咄逼人的語調，褚冥漾又說：「亞，我很擔心，因為你什麼都不說。」

　　呼吸逐漸急促的冰炎沉默一下，而後才緩緩開口。

　　「……喝不下去，自從上次跟你提起後，就再也喝不下去，我也不明白。」

　　這是過去從未發生的，冰炎不是沒想過辦法要解決，可當他看著那泛著冰冷溫度、來自何人也無從得知的血液，竟感到異常噁心，到達難以下嚥的程度。

　　吸血鬼不喝血，會漸漸衰弱，直至死亡。

　　即便如此，他也不想奪取褚冥漾的東西，人類這種生物很脆弱，輕輕一碰好像就會碎掉一樣。上次那該死的吸血鬼差點就用死他最愛的人，要不是自己及時趕到，後果他無法想像。

　　「我的也不行嗎？」扳過冰炎撇開的頭，褚冥漾強硬的把手遞去冰炎嘴邊。

　　當異常甘甜的味道竄入鼻腔，冰炎就感到自己的理性正在遠離，即使他還在掙扎。

　　「褚，我沒試過，我還沒喝過這種的…」

　　因為自身的潔癖作祟，加上這種事他只想對忠誠一生的伴侶做，導致冰炎到現在還沒有以這種方式攝取任何人的血液。

　　「你是吸血鬼，這種事應該很簡單的。」感到冰炎的態度有些軟化，褚冥漾暗自鬆了口氣，如果冰炎在固執己見，他會考慮把人打昏用灌的。

　　執起褚冥漾布滿鮮血的手，冰炎垂著頭輕輕舔了一下，接著又鄭重的詢問。

　　「褚，我父親說過會很痛，真的可以？」

　　對上那異常艷麗的瑰色雙眼，褚冥漾腦海中瞬間閃過第一次遭遇的吸血鬼，那猙獰的模樣跟冰炎竟然是同族的，真是不可思議。

　　「我並不脆弱。」

　　希望你哪天能夠真正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