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全之數、百句歌,精靈眾、術士合。神之權、素與界降天空,壹佰殺魔落!」
抓著米納斯,我用力喊完最後那一段。
米納斯開始發光,接著轟一聲一個很巨大的聲音在我耳邊爆炸開,加上強悍的力道撞擊,劇痛在我全身游走,帶給我難以言喻的折磨。
感覺破布一樣的身體飛出去之後,好像壓到了什麼東西,啾啾啾的塑膠聲音跟著我滾了好幾圈,直接撞上冰柱後才停了下來。
視線所見全部都是黑色,血腥的氣息鑽進鼻子裡面,我想之中有那些死去的受傷的再加上自己的血混合的吧……就算身體變成這樣,我還是想把武器握緊,盡最大限度我能做的事情,只是米納斯不知道掉到哪裡了。
疼痛讓我對時間的流逝感變得模糊,不知過了多久,有可能幾秒也有可能幾分鐘,有股強大的力量從冰下面開始往上衝,好幾道黑色人形瞬間消失,一種強光在天空爆炸,幾乎籠罩在整個學院。
趴在冰面,冰涼的球魚滾來貼在我的臉上,多虧這神出鬼沒的白色小東西,我的視力開始恢復了,所接受的第一個訊息就是低中階鬼族全部消失,再來是場上齊齊錯愕的目光。
「成功了!」在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前,五色雞頭很樂的大叫喊了起來:「漾~有你的!」他對我比了一個超大的拇指,馬上跑到我旁邊。
虛弱地扯個微笑給五色雞頭,我有種很睏很想休息的感覺。
「喂!睡著會死!不准睡!」根本不知道啥叫重度傷患的笨雞一把拽住我的領子就開始搖晃:「本大爺的僕人摔這兩下才不會死掉,你給我清醒一點!」
如果我有僅存的一點力氣,我一定會把它用在拍飛這隻雞上頭!
這種時間只維持了幾秒鐘。
一張扭曲的臉出現在五色雞頭後面,我根本來不及警告,他就被耶呂鬼王重重地打到一邊去了。
「該死的精靈之力!」
極為憤怒的耶呂鬼王將我從地上拽起來,抓住我的脖子用力收緊手掌:「吾原本還想讓妖師一族好好死去,不過你居然毀了吾的軍隊!」
我真的很想笑給他看,只唱一首歌就毀了你的鬼族軍隊,這也太簡單了點吧。
逐漸缺氧讓我暈了,尖銳的指甲感覺穿透脖子的皮膚,我瞪著眼前的鬼王,明明已經不是他的時代了,還硬要現世做統一大業的夢,這該死的執念竟延續了千年,才造成之後一連串令人悲傷的種種,學長本該幸福美滿的家破碎,然後又被迫變成與我們刀刃相向的敵人……
脖子上的壓力大到好像下一秒就會被扭斷,我的思緒開始混亂,這時,有道聲音插了進來。
「耶呂,等等。」
幾乎是語音未落,扣住我脖子的手就放開了,身體跌到冰面上,我大力喘著氣,抬起頭看到安地爾低聲跟耶呂鬼王說些什麼,只見那黑色眼睛閃過遲疑,怒火也消去不少。
「吾就聽你的…安地爾,別讓吾失望。」轉過身邊向武軍走去,耶呂鬼王邊重新召喚低中階鬼族出來。
我聽到好多熟悉的聲音喊著我的名字,那些想救我的人都無法脫身,因為重新冒出的鬼族加上不遠處鬼王的壓力,沒有任何人能夠接近這地方。
「褚冥漾,我可是救了你的命……」安地爾蹲下身,我的下巴被抬了起來對上那雙金眸,「別用這想殺了我的表情,至少對讓你從耶呂手下解脫的我做點表示吧。」
大概是熊熊怒火激發出的力量,我無視身體各處傳來的抗議,用力扯住安地爾的袖子,「一切都是因為你…」
最可惡的還是眼前這個人,如果他沒有介入妖師和精靈之中,一切都不會發生,學長也不會變成令我心痛的樣子。
「安地爾,你這該死的混蛋…咳咳……做了這麼多事到底…想看見什麼…咳咳…」因為說話而咳出的血從我嘴角流下,我所有的恐懼都消失了,只想質問這令人摸不清意圖的混蛋。
抹去我嘴角的血,安地爾勾起冰冷的笑意,一手開始在我身上亂點一手轉開治療術法,「我先幫你做一些止血,免得好不容易得到的妖師掛了,褚冥漾,想活命就別再開口了。」
過了一會兒,亂七八糟的疼痛消失大半,我揮開安地爾的手,下一秒班導冒了出來咧出大大的不像老師的笑。
「不是說了,不要在老師我面前欺負我的學生嗎。」
突破重圍的班導往安地爾殺去,兩人纏鬥起來打離我一段距離,我頭轉向另一邊,耶呂鬼王被一堆人圍住,雖然還是很多人不敵,但沒心思多注意我。
撿起落在不遠處的米納斯,我站起來對擋在面前的鬼族射出好幾發子彈──
「哥!!!」從不遠處傳來千冬歲驚慌的大吼。
我心一涼跑向聲音的源頭,剛好看到夏碎學長右肩爆出一堆血倒在冰面,而學長將染血的黑刀甩了甩的畫面。
比千冬歲晚到幾步,我喘口氣試圖用只會低階的治療術法往夏碎學長身上丟。
緊緊抱住夏碎學長,千冬歲發著抖虛弱地開口:「你不是很討厭我們……為什麼……你的替身對象……是我?」
「主人!不要、不要!」小亭哭叫著抱住夏碎學長的右臂。
不行,傷勢太嚴重了,我絕望看著旁邊使出高階法術的紅袍,他們也束手無策。
夏碎學長的手很冰,他慢慢睜開眼,露出像平常一樣的微笑撫上千冬歲的臉,「我討厭你們……這樣你們也該要討厭我們……沒有感情……就算替身死去的話……也像道具一樣不應該心痛的……」
聽著他們的對話,我閉上眼祈求,拜託,不要再有人死去了,誰快來救救夏碎學長──
「凶手!」小亭對著往我們這邊走過來的學長尖叫,然後直接就要撲上去。
「不要過去!」
我硬是抓住整個眼睛轉成赤紅的小亭,不讓她去送死。
直到一抹紅色停在我們面前,學長幾下打退圍繞千冬歲和夏碎學長的紅袍之後,就朝著毫無反應的千冬歲高舉起手中的黑刀。
「學長、不要!」黑刀揮下的瞬間,我向學長撲去。
原以為那把黑刀會直接砍翻我,不過那刻學長居然停下了,且任我將他撲倒在地,接著j我猛然想到先前安地爾下達要活捉妖師的命令。
撐起身,我凝視下方那張面無表情的漂亮面孔,焰瞳裡一片冰冷、毫無波動,將額際貼上學長的,我的眼淚不停落下,不該是這樣的。
「學長…學長……」
本來毫無反應的學長忽然動了,他抓著我肩膀翻過身,直接與我的位置調換,然後拿起黑刀往右邊揮去。
一道冷銀色的流光劃過我的眼前,鏗然一聲彈開學長的黑刀,畫出完美弧形往上一勾,眨眼就在學長的臉上留下血痕。
白色布料無聲無息的隨著冷風掀高了一點又落下,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所有人面前,因為學長垂下的紅髮擋住我部分視線,我只能看到這人有一頭束起的銀髮,手上還拿著一把從槍尖泛出銀色光芒的長槍。
這人有點像學長──就在我這樣想完的下一秒,一雙有力的臂膀穿過我的腰,天旋地轉間,我發現學長將我扛起迅速退離到安地爾那邊。
從這個人出現後,很神奇的場上所有人都停手了,連鬼王窒息的壓力也消失了,再來之後的對話讓我得知這人的身分,學校的三主、學長的師父──傘。
比申惡鬼王後面的黑翼大大的張開,她無比囂張的笑聲傳進每個人耳中。
「無殿的人,傳說各界都無法撼動的強者!就乖乖看著你們最愛的學院就此毀滅吧!」
把我放下,學長在安地爾的命令下對上傘董事,我因為擔心學長一眼都沒移開,以至於沒發現耶呂鬼王的接近,直到他的聲音響起。
「妖師,不管是什麼時候,你都只能選擇跟黑暗種族站在一起,跟吾一起聯手滅掉這些該死的白色種族──」
「就等你接近的這個時候!」
楔的聲音傳出我的背包一陣劇烈扭動,那隻不曉得什麼時候鑽進去的兔子跳出來,手上拿著瑜縭給我的毒藥,掐碎了盒子就把所有液體往鬼王臉上嘴上淋,霎那,某種可怕的吼聲從耶呂鬼王嘴裡傳出。
破破爛爛的兔子摔下來,白色的身體用很快的速度溶解。
「楔…」我張了嘴,想要發出喊聲,指尖努力的想勾住一點白色的軟毛。
躺在冰面上的楔轉頭,雖然兔子娃娃不能做出表情,但我知道他在對我笑,「記住,如果心能說話,那將是無人能夠抵抗的言。」然後紅寶石的眼睛失去光澤。
我知道,學長也有跟我這樣說過。
「該死!」
被毒藥由上往下溶解腐蝕,不只外面連裡面的骨頭也溶個徹底,不遠處的比申惡鬼王發出詛咒般的怒吼,甩開九瀾後衝過來扶住那已回天乏術的妖師身軀,眼睛狠狠瞪住我,安地爾也過去緩解毒素。
隨著耶呂被腐蝕,我那流失的力量一點一滴重回,千餘年前的記憶又一次於腦中播放,跟安地爾給我看時不一樣,我可以感受到巨大的哀傷,非常真實,當時的情感如同疊加般覆在我的心臟。
「你可以,你有這個力量,只要用心祈禱,就會實現,用你的力量說出來。」
與記憶中妖師首領的聲音一樣,這句肯定我力量的話語迴盪在我身體每一處。
等到最後一絲力量重回,我輕輕開口:「鬼族從沒贏過,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,甚至未來…」
「以褚冥漾之名、妖師之血脈起誓,四大結界將會全部收回,那些拚命守護奮戰的人不會死去,而我眼前的扭曲之物會消逝,由我說出、而後成立。」
空間中散布屬於我的細小力量聚集在一起後又散開,閃閃發亮的,我的眼前閃過亞那和凡斯在秘密基地的畫面。
「千年前你們就已見識過這力量,那麼就該知道我說出口的話一定會實現。」
轟然的聲音傳來,抬頭望向天空,一整片的金紅色從下往上快速的繞著黑色的火柱往上沖,四周都在震動,黑色的火柱像是被什麼東西破壞,痛苦的掙扎扭曲成詭異的形狀,金紅色的火焰不斷往上竄,猛地吞噬了黑色火柱。
一個很大的爆裂聲音傳來,黑色的、紅色的火柱幾乎是在瞬間爆炸開,接著整個完全消失。
「南方結界被收回了!」歡呼聲響起,再來又是結界被收回的聲音,「東方結界也收回了!」更大的歡呼聲發出。
用一種濃得快滴出黑血的憤恨眼神瞪著我,比申惡鬼王大聲吼著:「該死的妖師,你竟敢──」
「快看,鬼族!鬼族在消失!」某個武軍的驚呼聲引去眾人的注意力。
耶呂鬼王剛重新召喚的鬼族一個一個接著消失,在言靈的作用下變為沙,再來什麼也不剩。
到處都是巨大的歡愉聲,被奪回的學長靜靜躺在我懷中,在景羅天、殊那耶恩、妖師、冰牙和焰谷的重重威脅下,耶呂和比申撂完話後總算撤退。
用力抱緊只剩一絲微弱生息的學長,我哭得不能自己,還好結界收回來了,學長不會死。
「走你認為正確的路。」
突然傳來的清冷嗓音讓我愣了一下馬上仰高頭,站著的傘董事低頭在看我:「時間與神不會造就出完全不被需要的種族,只要認為是你想要的,就這樣繼續下去吧。」
用力點了頭,我抹去模糊我視線的淚水,「謝謝您!」
勾起很淡很淡的笑容,傘董事收回銀槍,甩了斗篷就從我面前消失了。
我曾經這麼以為,以為學長真的不會回來了。
但是,他現在在這裡,這個對我很重要的學長回到學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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